周末应姑娘的要求去山里转悠,车子停在一处宽阔的地方,还没下车便听见“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算黄算割……”阵阵清脆又似乎特别急切的鸟鸣声传入耳中。寻声而去,这叫声是从不远处的核桃树上传来,而此时映入眼帘的是黄灿灿的一片麦田,瞬间意识到是麦子成熟的时候了。长大后尤其是成家后,整日忙于生计无暇顾及花开花落,更是很少有心去欣赏四季更迭的每个细节,就在听见鸟鸣的这一刻,心情却非常舒畅,思绪回到多姿多彩的童年,记忆最深的当属那麦穗飘香的时候了。
八十年代粮食相对紧缺,那时候村里人主要靠种粮食为生,麦子必不可少,除了自己吃,还可以用来交换豆腐、蔬菜、水果等一些日常生活品。每年进入阳历六月听到第一声“算黄算割”的鸟叫声,爷爷就会每天早晨下地查看麦子的成熟情况,准备收割的事情。
观察天象和准备收割工具是首要的,那时候收听天气预报很不方便,于是很多人都是通过观天象来判断天气的,我的很多同龄人也就是这样跟着老人学会了很多观天象的小方法,比如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的常识我们上学前早就熟知了,因为割麦子包括后续的晾晒都是要尽量避开连阴天或者雨天的。我们村里四周都是沟壑,可利用的大块土地不多,因此都是小散块种植,于是收割都是用镰刀,镰刀也是我们收割麦子的必备工具,你别小看这个镰刀它是有讲究的,割麦子的镰刀不同于给牲口割草的镰刀,割麦子的镰刀刀刃相较于割草的镰刀刀刃和刀口要齐平很多,而镰刀柄则要求弧度和弯度要较割草刀大,收割之前每家每户都会提前拿出磨石将镰刀一一开磨,保证收割时它的锋利性,不影响干活的效率,现在想来那镰刀正是根据力学基础而做的。
当大片的麦秆麦穗全部成为金黄色,就要根据天气赶紧收割了,一是为了防止成熟之后收割太晚麦粒容易掉落造成浪费,二是为了防止大风天气将麦子全部掀翻在地,这样会给收割带来很多麻烦。收割的时候每家都是集中劳力,全员战斗,分工明确,小孩也不例外。收割麦子的时候更是要掌握技巧和要领,两腿要前后错开类似半蹲站在两行麦子中间前后移动,双腿移动的同时一手环抓麦子,一手拿镰刀从前往后割,镰刀下去的时候高低力度要把握好,整个身体要协调,同时为了防止镰刀伤到自己,也能更好的提高收割速度,每个人需要将一把把收割的麦子就近堆成一个小垛子,专门有一人用事先准备的麻绳进行捆扎,捆扎的位置和松紧程度要在麦秆和麦穗之间掌握好,方便下一步的装车和晾晒,捆扎后的麦垛子够多时就要立即装上“拉拉车”,一车车送到打麦场上进行晾晒,大人在前面拉车,小孩则一刻也不能闲着,要跟在后面帮大人推车,顺带挎个布袋一路上要捡拾意外掉落的麦穗,到了打麦场则要帮着清扫和晾晒,当然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负责赶走前来抢食的鸟群,因为那时候每一粒粮食都是无比珍贵和难得的。
当整个打麦场都堆满厚度约一尺左右的麦子时,大人们就赶紧把牲口套出来,我们叫套出来是因为牲口身上要套拉着那沉重的石碾子来碾麦子,一人牵着牲口转圈碾压,一人在后面用麦叉进行翻动,这样才能更好的保证麦粒的完全掉落,我记得那时候大部分人家碾压麦子的牲口都是牛和驴,而我家则不一样,我家除了牛还有全村唯一的一匹马,它的性格特别温顺,而且能听懂我的话,大概是因为从小相处的原因吧,每当它干活的时候我就特别心疼,一停下来我就给它说话,给它喂水喝,现在想起来该是多么珍贵的记忆啊。
当确保麦粒都被碾压掉落时,打麦场的一个角落便会被大人收拾出一片空地来,大家齐力将空空的麦秸秆堆成一个类似于圆柱的造型来,我们称做麦秸堆,你别小瞧这个麦秸垛,堆牲口而言这可是它们过冬必不可少的口粮之一,对妇女来说是她们生火做饭不可或缺的引子,对我们小孩来讲一则是躲猫猫的好地方,二来是过家家的好地方,甚至稍微大点时家里能买得起自行车的时候,我们学自行车都在打麦场,因为快要摔倒的时候我们可以借助这个麦秸堆扎进去,不至于摔个稀巴烂被同伴笑话。
当麦秸秆被挑走后,打麦场上便是满地麦粒了,如果场地倒腾的开,那么大家会将麦粒就地铺平铺均匀了进行晾晒,如果场地紧张则需要先用袋子装起来晾在自己院子里,一般为了方便都是先晾晒在打麦场,因为晾晒过程中还需要人工“扬麦”,也就是选择有风且风向较稳定的下午或者傍晚,用专用的木锨,一次次的将麦粒随风扬起,从一边起另一边落,麦壳就在这一扬一落的过程中随风飘离,这样麦粒才会变得干净,麦粒的大小和饱满程度才能立马显现,当然也才能适合去磨面。扬好的麦子要继续趁着火辣辣的天气进行晾晒,直到麦粒放到嘴里咬起来嘎嘣响的时候说明可以储存了。
储存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在家里的某个向阳又干燥的房间垒一个粮仓出来,直接将麦子装进去上面用砖头压实封好,当然有条件的家里是有那种储存粮食的小阁楼的;另一种则是用织布机织出特别密而厚实的布料,然后缝成长而细的袋子,我们叫麦袋子或者面袋子,将麦子装进去扎好,整齐的堆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无论是哪种方式,重要的后续工作就是要做好防鼠,老鼠的嗅觉和繁殖能力那可是惊人的,因此那时候少不了跟着大人做老鼠夹子,当然那时候抓老鼠打老鼠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见了老鼠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害怕。
当然每年麦子成熟的时候学校都是要放“芒假”的,我们这些孩子们则喜欢叫“麦假”,就是为了收麦子而专门放的假,那时候芒假可都是有捡拾麦子的任务的,不过多半时候我们都是在家给大人打下手的,到时候从家里带些麦子去交任务。
“爸爸,这就是小麦吗?”突然被女儿的喊声打断,思绪回到眼前,面对孩子的询问,有种无法言喻的难受,女儿快八岁了,除了在书上见过小麦的样子,这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小麦,更没有机会去接触去体验,这也是值得我们做父母的去深思,我们的初衷和目的是想让我们的孩子成长成什么样子,我们记忆里犹如麦穗飘香那样美好的童年能不能在她们身上有不一样的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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