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亲的人,莫过于自己的父母。我的父亲已去世几年,但他的音容笑貌总是在不经意间浮现在眼前,生活的过往片断恍如昨天,历久弥新。回忆起来总让我心头起伏,久久难以释怀。
父亲一辈子没离开生他养他的土地。我小时候处在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全家的生活全凭地里的收入。但记忆中自从土地承包到户后,年年都是风调雨顺,由于父母的辛勤劳作,麦子堆满了粮缸,玉米棒子屋檐下会串五六杆,红薯多得堆满了院子,不得已还用来喂牛。后来家中的花椒也慢慢挂果,父亲的生活也有了新的内容,剪枝,打药,研究病虫害的防治。他还作为村上代表赴杨凌参观学习。人勤地不懒,父母凭借着勤劳的双手,拆掉旧屋,盖了新房,家中衣食不缺,成了村里人羡慕的对象。
父亲幼年丧母,命运多舛。“没妈的孩子像棵草”,他幼时颠沛流离,饱受了人世的冷暖。使得他对我和姐姐格外疼爱。童年的记忆总是清澈而真切的。我小时体弱多病,有次半夜发烧,当时村里的医生不在,他背着我去镇上的医院,那一刻我觉得父亲厚实的背真的很温暖,父亲的肩膀是我一辈子的依靠,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失去。如今残存的记忆竟成为永恒的过往,回忆起来总让人莫名的心痛。我有时扪心自问,在这种父子血缘传续的过程中,我究竟为父亲做了什么?
父亲性格要强,几近偏执。他很少开口求人,生活中的苦累他总是自己扛,从来很少表露。他对我的升学,就业,从来都遵从我的意愿。只是对我的婚姻,父亲显得心急火燎,逢人便说,都给娃准备好了,就是难成。及至今天,我才理解父亲当年的心境,父亲像完成任务一般,急于做好自己的最后一项事情,要强的他绝不会在任何事情上输人。看着我结婚成家,父亲仿佛一下卸下了重担。也猛然变得沧桑起来,曾经矫健的步伐变得蹒跚笨拙,鬓发变得霜白,额头的皱纹象刀刻一般,那一刻我觉得父亲真的老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好日子来了,父亲却走了。父亲由于遗传的高血压及脑梗等并发症经多次治疗无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一刻,我欲哭无泪,从没想到死亡竟如此地接近,他仿佛太累了,睡着了。乡邻们都惋惜地说,“惜惶没享上福呀,再也不受罪啦”。我跪倒在父亲面前,父亲再也不受病痛的折磨,他也享受了短暂的天伦之乐,子成女了,儿孙绕膝,他可以放心走了。即便如此,我依然能体会当时泪在心里流是什么感受。
岁月斑驳会带走一切。无论你一生会经历什么,一次不公正的待遇,一次美丽的邂逅,粗暴俘掠生命的疾病,至亲之人的提前离世,兜头而至的天灾人祸,时光会把这一切都冲淡。无论是深仇大恨,抑或刻骨铭心,岁月都会洗涤干净。当我这样回忆时,父亲真的不在了,我没有别的方式去怀念他。只是有时会在梦里与他几近真实地相见,醒来却是泪流满面。我知道从我做他儿子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血脉相连。我喜欢一个人的孤独,为避免排队,错过饭点去吃饭,喜欢随遇而安,缺乏远大的追求,难以与人争执,喜欢息事宁人。我知道这些秉性和父亲一样,难以从生命里剔除。对父亲的怀念,流淌在血液中,生生不息。
父亲走了,以后所有的事已于他毫无瓜葛。他无牵无挂,不喜不悲,长眠不醒,再也不知世间还有我们,再也不会过问春耕秋收,人世冷暖。从此阴阳相隔,此生两茫茫。世事真有轮回,我们还能相见,来世我们还做父子,还会再续前缘。家乡的草,依然绿了又枯萎,家乡的树,黄叶落青叶也落,枯草和落叶终会化为泥土。父亲也终将和生他养他的土地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
当我写到这里,我知道我己是没有父亲的人了。父亲这两个字,今生已成为界限,我所有的履历父亲这一栏,只能是空白。"父亲"这两个字,于我只是一个通俗的概念了。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逢清明,在他的坟前,烧上一堆纸钱,点上一支烟,看着袅袅的烟雾升起,带去我对他无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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