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无雨诉离常

        小时候在外公家长大，每逢过年过节，便会被外公带到乡下，到一个有几分破烂的老房子里，床上躺着一个老奶奶，从我进门招呼我坐下喝水，那时候觉得特别奇怪，她为什么不下床?

        那是晴朗的一天，在一辆去往西安的车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一脸高兴得样子，手中紧紧攥着去往新疆的车票，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呢?原来她的儿子有孩子了，她要去看自己的小孙女。车走到半路时，因为司机的疲劳驾驶，发生了严重的车祸。从此被车祸无情地夺去了双腿，瘫痪在床，一瘫就是四十多年，她就是我的姥姑，我妈妈的姑姑。去年，老姑因为瘫痪太久，加之身体多病，不幸去世了。当年那个令她欣喜不已的小孙女，如今已长大成人。听闻这个噩耗后，赶忙从新疆回来看最后一眼最疼自己的奶奶，跪在床前哭个不停。在送别她的时候，我在想：这可能对姥姑来说，虽然对这个世界有些不舍，终究也算是一种解脱了吧。

        “清明无雨，雨语清明”，今年清明临近了，我多想再去姥姑的碑前看望一下她，扫一扫墓碑上的尘土。虔诚得点燃一沓黄纸，拜祭的黄纸在火焰中跳动，青烟缭绕，黄纸烧完了，留下一堆灰烬。我站起身子，朝天空一望，空中飘着的尽是纸灰，如同一只只灰色的蝴蝶在飞舞。随着清风，连同我对姥姑的怀念一同飘远，再次虔诚地深鞠一躬，此时的我，心中的感念再次掀起。祭扫，只是对逝者的思念、活人的慰藉，给我们悲切的心灵，找一个释放的出口。她辛劳了前半辈子，瘫痪了后半辈子，一辈子没有享过福，活着太难，当我的脑子里蹦出她被病痛折磨，还动弹不得的画面，我便无法继续想象下去。有人说，思念会随着一年又一年，愈发转淡。我想，或许对于亲人的思念恰恰与之相反吧。即使过了再长的时间，在每次忆起他们音容笑貌时，心中总会有些空空落落的感觉。哪怕是再过十年，这种感觉也不会转淡，反而会变的更加强烈。正因如此，清明节才会成为一个流传千年的日子，清明时节的细雨，才会绵绵不绝而至，这便是对于哀愁的感应之雨。

        “又是一年清明日，纷扰细雨哀思浓”，之前我一直不相信天堂的存在，但我希望姥姑沉眠的地方胜似扬州烟花三月天，绿草如茵、鸟语花香，在那里好好享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