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将至,思亲、思乡犹然而生,我的故乡——桥南村与公司友好比邻(现已规划拆迁至韩城)。村里有一个老医生,过去叫先生,因为他的辈分太高了吧,村里的小孩大都称呼他“老辈子崖”(崖,韩城话的发音,指:爷爷)。他的医术医德都好,好脾气,从无架子,孩子们都这么叫他,人人都觉着和他家好像是亲戚,一句“老辈子爷”叫后,亲近、平安、舒服感就有了。
老辈子爷中等身材,偏瘦,嘴巴大得有些夸张,早早又镶了一排金牙,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说话时,常常将眼镜耷拉在鼻梁上,从镜框上面看人,又平添了几分学究神秘庄重气。
那时候医生不多,好医生可不少。就是说,凡行医者,“杀猪杀尾巴,各有各的杀法”,一般都有两把刷子,极少有滥竽充数的。行医之外,老辈子爷还有一大爱好和绝活——敲鼓。我们村是个一千多口人的大村老村,文化底蕴十分的好,会敲能敲鼓的人不少,而公认水平高的却也只是寥寥几人,这几人中老辈子爷当然就在其中。小时候,我多次现场欣赏过他做主敲手敲的有名场段——上坡,那种震耳欲聋的场景、气势,老辈子爷全身心的投入,加之锣、钹、绕杆的配合,还有周围人全神贯注的欣赏,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老辈子爷给人看完病,很少主动索要诊费,如果是一次性诊疗,他常说的一句话是“算了吧”,一般情况下,病人家属是坚持要给的,他会收个本钱,药的成本和他的生活成本。也因为这个,他行医几十年,治好了无数的病,而他和他的家人并没有大富,当然,“大贵”是有些的,他赢得了四六村很多乡亲的尊敬。他的针灸、膏药、小儿口疮药(免费)尤其有名。记得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电视广告上卖药,老辈子爷非常反感,他说,药是看病用的,那是啥好东西呀?这么张扬着卖一定没啥好事!
小时候,经常有小孩患眼疾,我们称之“害眼”。一般情况下,无非注意饮食(忌辛辣刺激),吃吃消炎药,滴滴眼药水(膏)。农村嘛,除此而外(尤其用药赶紧无济于事时),还有些迷信的方子,村里人称它“看过失”。比如夜深人静的时候,往井里扔7块小石子,或者在自家的铁门环上顶7下眼眶,在剪刀关上顶7下也行;有时老辈子爷或大人们会问询这两天都去了哪里,看见了什么大石头啊新土堆(层)啊,说是看见了不净的东西,也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上酒去“浇奠”……
有人专门问老辈子爷,那是迷信吧,你咋也信呢?他说,我也判断呢,蹊跷的也建议他们那么做,有效么,为啥不呢?又问,那就是有土地神了?有,土地神很多。一般情况下你看不到,有的坐在石头上值班呢,有人看见了;有的新挖开土层,有人就看见了。没事,用酒奠祭一下就没事了……
儿时胆小,有时深夜从远处回家,未免疑神疑鬼怕这怕那,耳畔就常常有老辈子爷的话在壮胆:“没事的,放心走,沿路都有土地爷值班保护呢,没干坏事你慌啥!”于是就踩着响响的脚步子回家了。
唯有一句感怀:小时候故乡是我的,长大后我是故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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